“这是身为共产党员的正气”
在上海市青浦区朱家角一个安静的小院里,朝南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两把太师椅,如今小院的主人韦燕时常想起自己父亲韦山坐在太师椅上的样子,有一天她心血来潮给坐在太师椅上休息的父亲拍了一张照片,照片中的父亲笑容可亲。
那张照片最终成为苏州大学医学院遗体告别仪式上的一幅遗像。3月23日,韦山去世,终年79岁,按照其遗愿,遗体捐献给苏州大学医学院,一对眼角膜给两名患者送去了光明。
为了在登记表上签字 颤抖的手练习了一遍又一遍
早在20多年前,韦山就提出过捐献遗体的想法,韦燕的母亲戴弼玲以为老伴在寻开心,嗔怪他“不许瞎讲”。后来,韦山又陆续提过好几次,但戴弼玲始终不同意。去年11月,韦山突发肠梗阻,入院抢救治疗,加上多年的糖尿病,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。在病床上,韦山重提捐献遗体的愿望:“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也做不来,也没能力去做,死了以后烧掉等于白白浪费,能做点好事就尽量去做。”“我饱受糖尿病的折磨,如果能捐出遗体,给大家做研究,也能救其他人……”
“他一直讲,一直讲。”戴弼玲说,渐渐地,她开始觉得老伴讲得有道理,就同意了,“这是身为共产党员的正气,社会需要这样的精神。”
“当时爸爸病情越来越重,逐渐不太能动弹,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,如果无法实现这个愿望,将成为爸爸一生的遗憾。”韦燕说,考虑到父亲身体好时住在汾湖,她同时联系了青浦和吴江两地的红十字会,分别为父亲作了登记。戴弼玲一想起两个月前,病床上的老伴签下捐遗志愿书的情形,就泣不成声。1月上旬,韦燕收到了吴江区红十字会寄来的《苏州市红十字会志愿捐献遗体(器官、角膜)申请登记表》。1月10日,躺在病床上的韦山已很虚弱,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,他生怕签得歪歪扭扭影响捐献,在练习很多遍后,才一笔一画地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“写得比平时还要好。”端详着老伴的签名,戴弼玲泪水涟涟。戴弼玲说,老伴平时胆子很小,可面对捐献遗体,他却全无惧意,“捐了以后遗体会怎么处理?我们担心的种种,他完全不在意,好像是件很简单很普通的事情。”心愿已了。在韦山弥留之际,戴弼玲贴着老伴的耳朵说:“这件事办好了,你不要担心。”当时,韦山已不能说话,只是点点头。追悼会上,想到老伴生前遭受病痛折磨,没有享到什么福,戴弼玲终究是舍不得。“可这是他的遗愿,不这么做,就是对不起他。”戴弼玲哽咽着说。“这是他为像他一样饱受病痛折磨的人能做的最后贡献,今天能得偿所愿,也是给他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”韦燕在悼词中说。
从未好好看世界 却给了他人看世界的机会
韦山原本调理好了身体,请最好的医生完成了手术,可术后仅仅12天,人就走了,这让韦燕和母亲的痛惋之情无以复加。
而那张太师椅上的照片,是韦山留在世上的唯一一张单人近照。
打开捐献纪念证书,上面贴的还是韦山刚参加工作时拍的黑白照片,目光炯炯,意气风发。1964年,成绩优异的韦山毕业后,被分配至青浦化肥厂(上海青浦化工有限公司前身),工作了35年,1999年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。
“厂里很器重他,让他承担着相当于总工程师的工作,而他也是兢兢业业,埋头苦干,一辈子献给了祖国的化工事业。”戴弼玲说,老伴生前一说起化工方面的事情,就滔滔不绝,常说“要么不做,要做就认认真真地去做”。韦山体弱多病,经年缠绵病榻,很少有机会可以出门走走、看看。如今,他的一对眼角膜捐献给了两名眼疾患者。
“能帮他们重获光明,我觉得爸爸也会感到很幸福,而他将用这种方式继续看着这个世界,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安慰。”韦燕红了眼眶。
2019年,韦山在汾湖买了一套房子,住了两三年,他很喜欢这里。
“从内心讲,老伴希望捐献给吴江,最后也如愿了。”戴弼玲说,老伴祖籍扬州江都,遗体捐献给苏州,也算是在江苏叶落归根了。
“到时我也捐在那里,我们一定会碰头的”
在韦燕眼中,父亲性格忠厚、善良,默默无闻。这个一生平凡的人,得到了很多人的怀念,而他的义举也影响着身边更多的人。“阿哥真的很伟大,我也打算捐献遗体。”小韦山1岁的妹妹说。“外婆,我以后也要捐。”戴弼玲19岁的大外孙说……
“想他时,就看看天空。”戴弼玲说。在韦山签字的同一天,戴弼玲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的,到时我也捐在那里,我们一定会碰头的。”戴弼玲说。韦燕原本打算将父亲与曾外祖母、外公外婆葬在一个墓园里,而在韦山决定捐遗后,全家人打算一起跟随他。作为父母唯一的女儿,韦燕也在同一天签下了捐献遗体申请登记表。“先生和大儿子都支持我,目前只有小儿子还不太支持。”韦燕说,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,大家的观念终会改变。
在捐献纪念园,韦燕和母亲看到了很多人的名字,这让母女俩更感欣慰:“原来有很多人在做这件好事。”